期限战士

猫猫想吃乌鸦

第四调和点

戏剧;数学;17c;

  


戏剧一如往常般闭着他的双眼,站在剧院的主立面之前,细细倾听他所熟知与不知的众生来去的脚步声响。剥去尘土的杂芜,堪堪勾勒出一道道各具特性的幻影,放入划满标签与符号的素材合集。

忽然,他敏锐地捕捉到一道影子。轻巧、敏捷、带一丝直觉般的紧迫。周边的一切被毫不留情地划开到两侧,却又像潮水一样迫不及待地重新涌至他身边,激荡出奇异而和谐的韵律。

他张开了锐利的双目。瘦削而苍白的身影正立在拱廊下,诗、画、乐、剧四位女神高大立像的投影交会于他的发间。

“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。”他扯开唇角微微地笑了一下。

“这里不欢迎我吗?”来者的声音轻而悦耳,却颇具穿透力,大理石砖在那影响下冷得直发抖——或许正是那喀嚓声令他感到一丝疑虑未解。他的目光打量着四座造型生动的女神:“在阿伽门农的墓前,我们曾像同类一样讨论布景与空间的联系。”

“怎会?如果之前就打听到您的动向,我会提早发出邀请;这里正要上演拉辛的剧作,有一处异常精妙的布景。但是上一次听说您的消息,还是您在博洛尼亚的趣事。”

“航海学邀请我加入他的远航。我没再同意,不过,他寄来了许多几何上的有趣问题,于是我来到这座城市。上一次我在对未知的好奇中上了他的船——”他蹙起眉头,“过期的牛奶让我的胃痛楚至今。”

“真为您感到不幸。”

“您剧院的这些砖瓦。”数学再次说道,“它们在不住呻吟。”

戏剧侧过身去,看着剧院的尖顶,忽然像演员一样诉起他的台词。

“这大好的土地,在我看来,也只像一块荒凉的海角;这顶优美的天空的华盖,你看,这璀璨高悬的星空,这镶嵌金光之雄浑的天幕,——唉,在我看来仅是一团浑浊的毒气。”[1]

“困在这被观众层层环绕着的谷中,会让人感到呼吸如此困难么?”数学以漠然的好奇语调问道。

“那里本来就是脏乱之地——我说的不仅是雍容华贵的厅堂外表下糟糕的污水处理能力。如果仅是为了取悦于观众而存在,我便不仅是我。就像您如果仅仅为了解决其他人的问题而存在,您也根本不是您了一样。不过可喜的是,您如此得天独厚,并没有任何需要依仗的对象,至少无需担心笔下的符号不听号令。”戏剧说道,“而我与您不同,我的混乱有着包括自己在内的多重来源——一个剧作家铺陈出一场时下流行的、所有人都把内心书写在台词上的爱情戏,由一个演员将一场认真的求爱当作轻薄的调笑那样演绎,再由一个足够平庸的导演把他们招呼到一起——一切都结束了。彻头彻尾的悲剧。素材之中灵魂与英雄人物的丧失。”

“假设语言与动作像一个人那般契合,也不一定可以推出您将完美控制自身的结论。说到我,除却思想,并没有别的素材;除却美,也没有其他特殊的追求。但显然,我的思想并不完全受我控制。这一点完全可以得到证明。”

“那么当作我在作无谓的抱怨好了!不过就算是您,也无法逃脱这种思想,不是吗?原谅我的尖锐——您目前的众多客户之二——航海学与弹道学,他们中的您,在您眼中是您所追求的美么?您来港口赴他们的宴,不觉有损于您无害纯洁的声誉么?”

“美丑或声誉不由我来评判。以我的语言而论,我只认定他们需要的是球面几何和天文中的定位观测。还有时间系统的完善。同时我还有很多其他工作。我不拒绝任何人——任何题材都可作为思想而流传,因思维的纯粹恒久最终凝聚出所谓的——美。”再度重复这个字眼时,他倒是显露出些许痛苦的不自在,警觉般望向周围的雕像,像是怕他们突然活过来了一样。

“可见我与您有相当的野心,然而从文字和动作中提炼恒久的思想要借锋锐的刀斩去乱麻罢了。就像大学的收入多半都来源于出售木材和石头,而剧院的收入则主要来源于煤车和赞助那样。”

“不是的。”数学从那四座雕像中抽回视线,下意识地说道,“不仅出售木材和石料,我们还会贩卖谷物并出租谷仓。”



[1]《哈姆雷特》第二幕,第二场,第298到302行

评论

热度(18)